关于回乡的征文

一、华亭

关于回乡的征文

七月底,和父亲,女儿从台湾旅游结束后,一起回华亭。

十几年来,对于一年只回娘家一次,每次只能住三四天的我来说,这次有22天的探亲假,除过去台的8天,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任我支配,心里很是舒坦。

煤城华亭,我的第二故乡。这是父亲、母亲、妹妹、弟弟弟媳侄女等工作和居住着的地方。20多年前,在这个矿区,我也读过几年书,上过几年班。如今,父亲已经退休,带着孙儿,在矿山上开辟了几块菜地,种菜,打麻将,过着清清淡淡悠闲自在的生活。

回去时,刚下过雨,矿山的空气湿润,清新凉爽,清风中带着清淡的花草味道,让人身心通透。吃过晚饭,便和母亲女儿带着侄女、外甥女去矿区转悠。

如今的矿山,还是我少年初来时的模样,只是变换了妆容:往昔窄小凹凸不平路面变得宽阔平整,不时有拉煤车呼啸而去,抖落一路煤屑,有在路边捡煤的老太太老头子用扫把扫出一个边际,据为己有;山上的树木更加茂密高大,看不到一块裸露的岩石;我以前工作过的食堂,灌过浆的地方已经改头换面;矿机关总部从井口处搬迁到以前的鸳鸯楼处,标识明确,器宇轩昂;灯光球场也变换了模样,有一帮小年轻在球场上打球,挥汗如雨;职工俱乐部静悄悄伫立,大门口,职工家属们跳着绚烂的广场舞,一些小孩也在其间嬉戏;矿山的人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摆成一排,懒懒散散,目光平和,在蝉鸣鸟语,绿树鲜花丛中徜徉,这种神态,让人安静享受。

我自小生活在乡间,从骨子里还是比较喜欢这种恬静单纯的生活。

只是,一辆辆呼啸而去的拉煤车,破坏了矿山的清爽宁静。我想,如果没有煤尘污染,这里应该是一处宁静安逸的大居所。可是,若没有煤,这些矿山人,将何去何从。

这几年煤企的不景气,在这些善良朴实的矿工及家属脸上似乎没有过多的体现。他们依然安静地笑着,从容地散着步,说着人情世故,家长里短,热情单纯,毫无怨言。偶尔有下班的职工从我们身旁走过,打着招呼,淡定安详,不急不慌。是的,多少年来,他们经历了太多的艰辛,体验过太多的苦难,这些小伤痛,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只要有一份安定工作,有一份固定收入,有一个温暖的家,他们就别无所求。

这一份安静自然的心态,难能可贵。

华亭雨水充沛,植被茂盛,到处氤氲着雨水花草的清香,让人不由眯眼深呼吸,将这份甜美吸入肺腑,淘换去堆积在体内的燥热干旱,世俗纷扰。

雨水多的地方,昼夜温差比较大。中午能稍微热一点,早晚都需要穿薄外套的。晚上,凉风拂过,气温降低,睡觉,必须盖着被子。没有尘世喧嚣的灯红酒绿、爆竹轰鸣、聒噪音乐。午夜的矿山,除过忽高忽低虫鸣和淅淅沥沥的雨声,万籁俱寂。

伏天的华亭,总是能睡一个囫囵安稳觉。清晨,矿山于云笼雾罩中,渐渐苏醒。草叶上,花朵上、蔬菜上、地上,到处是晶莹的露珠,行走其间,鞋子裤腿被露珠打湿。衣襟潮潮,心儿湿润,满眼鲜嫩。一会儿,蝉鸣鸟唱起,清风悠然。矿山人的脚步,唤醒了沉睡中的矿山。矿山,柔柔醒了。

每天清晨,领着憨憨的外甥女,俏皮的侄女儿上山去玩,老而童心未泯的女人,在清晨的矿山留下快乐的脚印和愉快的心情。

山上,民房肃穆,奶牛反刍,庄稼静立,树木青翠。树旁的小花狗摇着尾巴朝我们汪汪汪。屋角机灵的小花猫歪着脑袋转着尾巴喵喵。墙头的大红公鸡昂首挺立。下了蛋的芦花鸡红着脸急急叫:咯咯蛋,咯咯蛋,看我下了个蛋。大白鹅在水沟里洗澡,将自己雪白的羽毛染上泥浆,预做一叶荷……眼中的景,美过心情。步步成景,一草一木皆有情。

在一株野草上,侄女看到了一只倒挂的蝉。其实,那只是蝉褪下的壳,就那样完整地在清风中轻摇。让人想起金蝉蜕壳的故事。草木上,大珠小珠落满盘,晶莹剔透不胜娇羞。

路旁,山花烂漫,柿儿圆圆,山风悠扬,田园风光,不盛璀璨。青树掩映篱笆墙,墙里秋千,墙外行人笑。

头顶,云罩雾笼,细雨迷蒙,远山,在一笼白纱中翩跹,幽幽蝉鸣鸟唱,梦亦幻亦?!

现实与梦幻总是交叉在矛盾之中此起彼伏。彼处,若有心,若有爱,大自然会给你无限馈赠。

大自然,处处诗意盎然。

这个世界,若脱离世俗的烦恼无聊,该是多么可爱美丽。

喜欢这样简单缓慢与世无争的生活。

除过带孩子上山玩乐,其余时间,只想在家中呆着,看侄女儿一步步学习走路,咯咯嬉笑。和妈妈做饭,听妈妈唠叨古老的话题,随声附和;早中晚,爸爸依然延续去水房提开水的习惯;外甥女像个野孩子,大中午也不放过玩耍的机会,把自己玩成一个非洲黑人,连吃饭的时间似乎都嫌多余。周末,弟弟、弟媳抱着小小侄女和妹妹回来了,一家人吃喝笑谈,只怨日子过得飞快。

母亲居住着的屋子后面是山。山体上,到处都是职工家属开辟出来的菜园子,种着黄瓜、西红柿、辣子、茄子、韭菜、葱、黄花菜、白菜、豆角、番瓜、包谷等。每天清晨,母亲和邻家阿姨在地里摘没有开花的黄花菜,拿回家清洗后蒸了,再摆在木板上晾晒。

父亲每天都去地里摘菜,摘了包谷拿回来煮了吃。父亲的菜地,是施了牛粪的。加之有充沛的雨水和主人精心侍弄,土地总会给人源源不断的喜悦。收获的菜蔬,左邻右舍都可以分享,家人根本享用不了这么多。

我单位的果园,也开辟了一块菜地,可是没法和父亲的菜地比拟。心里有点遗憾,如果能分一些菜蔬在我的菜园,那么我们就可以天天享受到自然的美味。

世上的事情,大概如此:一边盈余一边稀缺,一边喜悦一边忧郁,一边劳碌一边悠闲……总是在矛盾中,孤独前行。

小侄女和外甥女玩一会儿,就会去做作业。这个嚯嚯牙的小妹妹,写完作业,野外放风,练习走路,和小伙伴假装卖菜:白菜、韭菜、油麦菜、小葱……开心极了。

这一辈的孩子,正在成长。看着他们开心的笑脸,好似自己童年再现。

一如往常,晚饭后,微风中,老叔老姨搬来凳子,安逸地坐在宁静的院子,看孩子打王牌、溜滑滑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初见他们时,他们也曾经意气风发,强壮有力,而今,他们发白脸皱,腰弯背驼,目光慈祥,语言愈加缓慢平和。

这几年,和我们做了几十年邻居的阿姨也有病逝的,还想起她和蔼可亲的面容,单薄的身子,用一口地道的陕西武功话喊我:麦玲,这娃乖的,又回来看妈了……言犹在耳,人却不能再见。留下孤单的老叔一个人,在楼梯间来回走动,看着他悲伤的眼神,眼中,总是一酸。老叔的女儿,未出嫁时,我们一起玩耍。还记得我们搭坐拖拉机,从拖拉机上跳下时,拖拉机的轮子压过姐姐的脚,我紧张地回家找老姨,老姨心疼的样子抱怨的口气,姐姐又疼又怕母亲责备的神情,姐姐每次见我时热情的问候……姐姐前几年得了白血病,她弟弟给换肾成功。母亲肺部不好,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回了老家武功,直至去世,姐姐也没有见到母亲。家里人瞒着姐姐,怕她伤心过度对病情不好,姐姐说,她今年8月份就正式退休,可以领到正常工资。病假的工资每月只有几百元,可是,她没有等到这一天,6月份,就急急追随母亲去了。让老叔,如何去承受丧妻失女之痛?!

只要活着,日子都得继续过下去。多大的伤,多深的苦,都得独自理疗吞咽。活着的人,没有退怯的时间和理由。

几年没有见到邻家李阿姨。在回家期间见到了她。这几年,阿姨给几个儿子轮流带孩子,最多的时候一起带过三个孩子。从我小时候见到阿姨起,她的怀里就一直抱着孩子,不曾间断。今天遇见她,正带着自己的小孙女,依旧喜笑颜开。她的乐观开朗具有传染性,让人的心情更加明朗。很感动在过去的岁月里,她对我的理解关怀和支持。

她和母亲一直做邻居,也曾和母亲一块儿在矿上劳作。阿姨有三个儿子,没有女儿,对我姐妹俩非常疼爱。阿姨做饭手艺高超,懂医疗,懂缝纫,人善良开朗,我们姐妹都很喜欢去阿姨家玩。那时候,阿姨做了好吃的一定喊叫我们过去吃,要不,就会用大盆子端过来让我们吃。阿姨饭菜的味道,如今记忆犹新。阿姨开怀大笑的声音,总让人愉快。

阿姨脸上的皱纹更密了。不经意间,我们的生活,容颜……都被岁月窃取了许多。唯一不变的真情却在岁月的流逝中,恒久弥坚。

几乎每天,都有阿姨拿了煮好的包谷、蒸熟的洋芋、一捆茴香、端一盆浆水……让母亲做了孩子吃,乡邻的爱怜和关怀,总是在细微的指尖流淌,让人心里热乎乎地。

单纯、寡欲、欢悦、安逸、自然、忍耐、关爱、随遇而安,这就是老百姓的和谐生活。

老同学和文友从微信得知我回来的消息,几次相邀聚会,一方面是我要回老家去看看,一方面是我想多陪陪孩子和父母亲,那里也不愿意去。只是,毕琴姐姐听我回来,很是热情,埋怨我没有事先告诉她。事实上,我也很想见见姐姐和各位关心我的老师,周日下午,乘坐弟弟的车,与各位老师姐姐欢聚,谈笑甚欢,由是欢悦欣喜。聚毕,夜色已晚,姐姐让我去她家,我因为第二天回老家,便连夜回家。

总是来不及给家人做些什么,和家人朋友说一些体己的话,热热闹闹相聚几天,假期就速速结束,又得返回热浪滚滚的平川。多么不舍。

二、泾川

1、

十五年没有回过老家,回家的心情很迫切。

母亲很想回去,可是,一想起要抱着侄女,领着这么多的孩子回老家,她一方面怕路上不方便,一方面怕人多,回去太麻烦家人,就犹豫着。我尽力张罗着回家,拍着自己强健的身体对母亲说:不用怕,一切都有我。母亲也是好多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姐妹,在我的催促和保证下,悉悉索索收拾东西,出了门又回去,如此反复,快10点了,才收拾利索,随着我们回家。曾经干净利落的母亲,如今出个家门,竟然如此缠绵,哎,人,就老不得。

中途,天又下起了雨。侄女坐在我的身边,看着车窗外什物向车后退去,看雨珠在地面上溅起水珠,愉快地笑着。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回过老家呢。这个可爱的小人儿,出生后,由于身体不太好,六岁半了,还在努力坚持着走路的梦想。走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能,她却为此付出了艰辛的代价。母亲,是陪着她一路走过来的功臣。

其实,回老家的路并不远,一个多小时后,我们一行6人,就出现在泾川县城。这座泾河和汭河穿越而过的古泾州城,王母宫山和大云寺景区的大力开发,让世人知晓了大美泾川。

2、

此行第一站,是去县城叔父家,我们家乡人管叔父叫大大,婶婶叫妈妈。

大大、妈妈都是医生,如今都已经退休。星星弟弟和弟媳上班,大大在家做饭照顾孙子,妈妈在家属区外开了一个妇科诊所,由于妈妈高超的医技和蔼的态度,慕名而来的人不少。

大大家搬了新家,屋子面积很大,家里布置得当,有不少健身器材。大大妈妈看起来精神面貌不错。去时,弟弟弟媳都在家里。星星弟弟还那样白净沉稳。第一次见到弟媳,她单薄娇羞,恬静秀丽,话不多,吃完饭到点了他们都去上班。从电话里叫过我很多次“姑姑”的毛蛋在午睡。偷偷去卧室看他,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小家伙像极了星星弟弟小时候。

想在同一天里见到更多的亲人,因此我们想赶到塬上去。大大妈妈知道我们回去时,还得到他们家去,因为母亲有一个重要的把柄抓在妈妈手里:母亲刚来时,就去妈妈的诊所检查了身体,她要给母亲配中药。妈妈说,现在拿不上,必须等数天以后才能拿上。妈妈的狡黠,让我们都会心一笑。

四爸的女儿燕燕妹妹听说我们回来了,风驰电掣般来了。自己和朋友各开一辆车,送我们去塬上。

3、

玉都塬,便是我上中学的地方。上了塬,一会儿就到了学生时出早操的街道,只是如今道路拓得很宽,此刻,将要进入秋季,路边的各种农作物呈现出成熟的姿态,一种踏实熟悉的感觉充斥心海,究有些不愿一眼看尽此景的胆怯。

四爸和强强弟弟都出去做生意,四妈领着两个孙子在家。从四爸新修建的四合院稍作歇息后,燕燕妹妹又开车将我们送到三爸所在的镇子---党原。还不到30岁的'燕燕妹妹愈加漂亮,车技娴熟,谈笑幽默,一路上,惹得女儿不停地笑。

在丫丫弟弟的长虹电器经销店门口,看到三妈在那里摆了一个烧烤的摊子卖烧烤,生意很是火爆。烧烤,是孩子的所爱,几个孩子吃着烧烤,笑逐颜开。

第一次见到三弟的电器经销店。弟弟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我们浪亲戚、吃饭娱乐,很是欣慰。很多事情,是从心中自发的真情驱动着自己的行为,毫无杂质。这就是亲情。

4、

龙龙和丽丽是二舅的子女,听说我们回来,开了车来三爸处接我们。来时,丫丫弟弟已经关了经销店的门,张罗着我们在饭馆吃饭。我和母亲吃了饭,便乘坐着他们的车去母亲的妹妹家。

老家管姨叫娘。窜学娘排行老六,是母亲的妹妹。她住的地方离党原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便到了她家。窜学娘的庄子同样修建得气派舒适。院子干净整齐。经过了一个夏季的忙碌,娘脸膛黑黑,精神却很好。只是,家里的人都出去打工了,娘寂寞,就叫来了自己的外孙女作伴。这个沉默的小姑娘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

许多年没有见窜学娘了,她也许是记得我以前的样子,看看我惊叹道:“哎呀,把干娃子(我的小名)也老了,你今年30几了?”我说:“娘,可不老了,我都40多了!”她哎吆一声说:“都40了!”一会儿,她看看我又对母亲说:“姐姐,你看,把干娃子都老了。干娃,你30几了?”在亲人眼里,我应该还是那个花季少女就合适吧!可是,我真是老了,老得对不起亲人对我的美好记忆了。

稍作停留,我们想去大舅妈家转转。说起大舅妈,窜学娘脸色凝重,说,她前不久见过大舅妈,可是,不知人家让不让进家门。

5、

其实,大舅妈已经不是我的舅妈了。自此1999年大舅出事去世后,大舅妈带着3个年幼的孩子再嫁,几乎和以前的夫家断绝了关系。这并不是大舅妈心眼小,不管怎么说,大舅妈身边,毕竟还有大舅的3个亲生骨肉。可是后嫁的婆婆和丈夫却是不近人情,不愿意大舅妈和以前的夫家有任何瓜葛。鉴于此,如果我们贸然前去,势必给大舅妈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龙龙弟弟给大舅妈的女儿打电话,联系舅妈,几次三番联系好后,我们约定在大舅妈所在村口广场舞旁边相见。

大舅妈和二表妹站在村口的玉米地边等待着我们。我们一停车,大舅妈就急切地迎了上来,抓住每一位亲人的手,惊叹唏嘘,说麻烦我们老远跑一趟还不能进家门去喝口水吃顿饭,说着说着,大舅妈呜呜哭起来,想起英年早逝的大舅舅,我不禁悲从中来。在所有的外甥当中,我和大舅舅的感情是最深的,在我上小学时,小姨尚未结婚,我经常去大舅舅家玩,大舅妈对我疼爱有加,他们对我的恩情,我永生难忘。看望大舅妈,是我此次回家的一个重要愿望,只是不知道相见却如此之凄惶。

悲悲切切中,和大舅妈作别,不知道大舅妈以后的日子如何过下去。所幸的是,大舅和大舅妈的儿子如今学业有成,当了老师。说是等成家以后会接大舅妈出去,但愿如此。

回到三妈家,已经10点多了,赶紧洗漱,休息。在我们出去的空间,三爸他们领着爸爸、女儿、外甥女转了城刘广场。

6、

第二天,早饭后,由三爸送我们去母亲的大姐家。20多年没有见过大娘,70多岁的大娘腰背已经很弯了,依然一刻不停地替孩子营务庄稼,做家务。她的孙女、重孙各个屋子里都有。他们各自的小车,停放在大娘家大门外。如今,农家的生活确实今非昔比了。

大娘的干净利索是出了名的。所到之处,院子、屋子都擦的窗明几净。我们看着大娘很忙很累,要回去,大娘执意不肯,一定要我们吃过饭再走,于是大娘和美丽的大嫂子一起做饭。大娘住的是老庄子,锅灶还是我在乡下时见到的摆设,锅台、风箱、案板、盘子,水缸等,一下让我想起了我和爷爷奶奶曾经的家。

大姨夫患半身不遂,依然开着农用车干活,上车、下车都需用表哥背着。这个昔日的大队长,相貌堂堂,言语不多,脸上还是保持着一种威严和机警。几个表哥和表姐,都遗传了大姨夫的容颜,无论身材面貌,都是一流。

每到一家,吃瓜吃面是少不了的。大娘自家种的瓜很甜,嗯,是爷爷童年领我跟集时吃过的西瓜味道,故乡的味道,倍感温暖。

7、

从大娘家出来,我们下一站是去姑姑家。老家把姑姑也叫娘,未出嫁时,前面加上名字叫。出嫁后,在娘前面加上嫁去夫家的地名。我的姑姑嫁到黄家,在河边,于是从小我们叫黄河娘。

一车大小7个人,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三爸开着车,面不改色心不跳。路上,不时有大野鸡带着小野鸡从地边惊叫着连飞带跳着逃跑。长长鲜艳的野鸡尾巴煞是好看。可以看得出,故乡人民依然心地善良,不食野味,这些小动物才得以安逸生存。希望我的故乡人民永远保持这种淳朴自然的本色,生生不息。

离黄河娘家不远处,车过不了河,于是,将车停放在老乡的大门外。老乡的大门外、院子里也是整洁安静的。老乡爷爷看上去70多岁了,鹤发童颜,热情邀请我们去家里喝口水,我们急于赶路,发给他一根黑兰州,他夹在耳朵上,目送我们离去。

在河边,看有人拉着几头牛在走,外甥女妞妞来过姑奶奶家,她说,是姑奶奶和儿媳妇。果然,黄河娘的儿媳妇抱着孩子,满脸笑容向我们迎来。

黄河娘家住的还是我小时候来时住过的老屋子。屋子里的摆设也是几十年前的样子。家里的几个小花猫来回走动,惹得几个小孩子追着她们玩。黄河娘的小孙子在学步车上来回走,孩子们初到乡下,感觉很新鲜,抱抱小猫,逗逗孩子,不亦乐乎。

黄河娘的婆婆,90岁的老奶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拉着我的手说:狗,我咋死不哈呢,活得太长了。我说,老奶,好好活着,这世界多好啊。婆婆依赖黄河娘,黄河娘为了婆婆,在塬上买的新庄子,也不能去住,晚上还一直陪伴在婆婆身边。这些,我勤劳善良孝顺的黄河娘做的很到位。

又是一顿臊子面。刚吃完面,黄河娘又将包谷煮到锅里,让我们住下来。可是,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母亲还要去看望她的姐姐和妹妹,姐姐妹妹均在镇远的南川。

我问,南川去川郑远不远,三爸说,不远,也就20多分钟的路程。于是,我提议去看看六爸。黄河娘一听要去看弟弟,也想去,我们便怂恿着她换衣服和鞋子,女儿看见黄河娘的裤腰带用的是孩子的红领巾,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黄河娘和妈妈、大大、三大、三妈、四大、四妈等都叫母亲“新姐”,听着很亲切。这是我们家乡特有的称呼,意思是自家添了一个新姐姐,把嫂子当姐姐,那感觉就不一样。

8、

一车8人,大概算了下斤两,在600多斤。能载客400多斤的车子,载着这么大的重量,在山路上缓缓行驶,车体有轻微的颤抖。

去了母亲的五妹认学娘家。认学娘家是我小时候经常去的亲戚家,认学娘很爱孩子,她的婆婆非常善良热情,待人诚恳,口碑很好。在我的童年,她的家给了我无限的温暖和喜悦。只是,此去,没有见到认学娘的婆婆,老奶奶依然在旧居,颇觉遗憾,不知这一去,下次何日才能再见。

认学娘家也搬进了新农合统一规划的四合院子里,装修一新,宽敞整洁。她执意要给我们炖鸡,说我们要来时,她正在摘椒,接了电话,特意赶回来杀了鸡。可我们半天就一连吃了三顿面,还往哪里吃去?于是还是吃瓜,瓜很甜。大热的天,是最适合吃西瓜的。其间,认学娘打电话叫来了母亲的三姐等娃娘和姨父,等娃娘离认学娘家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大家便聊了起来。等娃娘这几年身体有些病恙,黑瘦得厉害,30多年前的她,是多么美丽健壮有力,说一不二呢。而此刻,她是多么孱弱无助,看着她,心很酸。我能为她们做点什么?以减轻我的心痛和报答她们曾经对我的爱。

认学娘的孙子和我女儿同岁,今年中考成绩538分,差几分上不了高中,问我有没有办法让孩子上高中,说孩子还小实在不愿意让上技校。我一个平头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呢,很是遗憾。她于是和黄河娘商量着要把黄河娘的一个孙女给孙子占一个媳妇。乡间,找对象,都是看大人的品行。所谓捉狗儿子看狗母子。黄河娘和认学娘两家都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他们家境殷实,勤劳俭朴,诚实厚道,只要孩子愿意,要真是做了亲,那感情好:亲上加亲。

寒暄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我们起身要去六爸家。认学娘又念叨着我们来她家没有吃一口饭,把笼里碗口大的包子拿来让孩子们吃,又追着给每个孩子手里塞见面钱,说是一直没有来过家,一定要拿着,太过热情的亲人。

9、

六爸自小被别人抱养。直至爷爷三周年才被父亲他们找回来。黄河娘是想念她这个最小的弟弟的。走时,给弟弟带了好几件礼物。

到了六爸的村口,我们去商店买点礼品,顺便问六爸在哪里住。村人不容置疑地说:你们是来虎的哥哥吧,啧啧,这大高个,这长相,太像了。我们都笑了。他们说,来虎在前面不远处,在一座桥过去就是。又怕我们找不到,跟着车把我们引到六爸家。

六爸大概等了好久了,我们在拐弯处一出现,就看到六爸和六妈在院子里往外张望,看我们来了,飞快地跑来迎接我们。和他们一同来的,有刚新婚的堂妹妹夫、两只小猫一只小白狗。

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我们去了就开饭。

六爸的房子建筑得非常气派,雕梁画柱。四合院模式,里面的装潢设计按照城市风格布置。门外的大桥是六爸自己用三万元建起来的。大门进去右手是洗澡间,和一个卧室,正房有一个走廊,里面是一卧室,中间客厅,左边厨房和餐厅,厨房里的现代化灶具明光铮亮,餐桌清洁。舒适优美。

大门左手是一个卧室。炕是盘的,贴着瓷砖。里面有衣柜,书桌等,布置雅致。

饭菜丰盛可口,吃了饭,六爸煮了包谷,从门口的大核桃树上摘了核桃,给我们用刀子剥开,我们说着话,吃着各种绿色食品,孩子们和猫狗玩耍,看狗猫大战,高兴得咯咯笑。六爸家的大门开关起来咣咣作响,父亲和三爸,便将六爸家的大门给拾掇得悄无声息。

夜色徐徐降临,静静小院,灯光静谧。小儿嬉戏,狗淘猫窈。人声呢喃。

大门外,核桃树上果实正欢。围坐其下,摇篮扎啤摸牌,哗哗啦啦,莫大欢喜。

亲情氤氲,不言而喻。

六爸,这个爷爷最小的儿子,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源于相同的血缘,心中,没有隔阂,彼此总在默默关注牵挂着。

这一片静谧的土地,清凉清净,亲情芬芳,若是拿来生活,间读书写字,做文章,该有多好呢。

从六爸家过去,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可以到大爸家。三爸今年去看大爸,回家途中,车出了事故,连续翻转,被山上一棵大树救起,三爸特意为救命树搭红烧香。如今心有余悸,不敢开车前去,只能遗憾作罢。

10、

早上。吃过早饭,别过六爸六妈,便出发,去给爷爷奶奶上坟。

从川郑出发,经川口到刘李河,路不是很好走。

李家是爷爷舅家。刘家是我舅家。

每遇不好的路面我们就下车,三爸一个人开着,所幸路并不远,路上迷路时就问在地里劳作的老乡,老乡总会热情回答。这一路走来,很是荒凉,许多地都已经荒了,草比人都高。母亲和黄河娘唏嘘着说,那时在生产队的时候,这些地都是上等地,他们年轻时还在这儿修建过水车,现在的水车地址还依稀可辨,可是水车早不复存在。

过乱猯沟,在一处高崖上,三爸停下了车,说,麦玲,这个高崖下面有一个窑洞,是当年生产队时,你爷爷看菜地时住的地方。我跑去看,只看见坍塌的崖面上隐约有个洞口,猜测应该是爷爷当初住过的地方。三爸高高地蹲在崖顶,瘦瘦的样子,张着嘴喘息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爷爷。心中,就那么一痛,愈爱三爸。窑洞对面当年种菜的土地,如今,西瓜正圆圆地在地里躺着。我,在50年后,循着爷爷的足迹趟过这条叫乱猯沟的地方,山水依旧,物是人非。我只能如此欣慰:也许,有一个脚正踩在爷爷当年踏过的脚窝里。

沿河一路,没有遇到一个人一只狗。曾经热闹的土地,如今如此沉寂。只有两岸的青山默默述说着这块土地过去的丰功伟绩。这块土地上,每一棵树都是那么熟悉沉默。他们饱经风霜的枝干上,默默记录着失去的和正在演绎着的人和事。

上了乱猯沟,眼界开阔,对面,就是我朝思暮想的古屋。

沿路往前走,是拉沟村,是爷爷的舅舅家。

每家每户的门前,树木依然静静站立,注视着我们一行人由远及近。在我的潜意识里,离村庄还有一段距离时,就会有狗叫声传来,然后,是村子里的狗接连叫起,沿着路向我们边叫边跑,他们叫声的后面,必定有几个小儿追随,间或有老人出来张望。可是,今天,我们从门前小路走过,但见院门深锁,院子里荒草离离,没有鸡鸣狗叫,没有一丝人的气息。人,都去了哪里了。

失去了人声息和活动的土地,是如此寂寞无味。

脚下这块土地,是那么平整,以前,这块土地曾经是我家的自留地。如今,爷爷奶奶的坟茔就筑在这块土地里。地里种着庄稼,一片翠绿,改良的花皮西瓜静静地躺在地里。我站在地塄边凝望这块土地,似乎,有爷爷的大草帽在移动,有爷爷旱烟锅的味道,有爷爷呼叫我的声音响起……山风拂过面颊,屏息细听,寂然无声。

梦魂牵绕15载,急匆匆回来瞻望你的容颜,你竟然沉默沧桑如此。这还是少年时我捡过麦穗,和爷爷拉着小毛驴驼过麦捆的土地么?心下怆然,竟然没有回家后固有的激动与渴望。

物是人非事事休。

爷爷奶奶的坟茔上长满了冰草,里面间杂一些别的野草还有野花。“穷冰草富蒿草”故乡人如是说。

四颗青松长得高大笔直,青翠茂盛。它们在这儿伫立了20个年头了,在清风中站成守望的姿态,忠诚守卫着脚下这对孤寂的老人。

墓碑凄凄。清明时祭拜过的痕迹依稀。揪几把青草当着扫把,扫去墓前的黄土,将祭品一一摆上,拧开酒瓶,将酒祭洒爷爷奶奶的坟头,此时,日头正红,热风过处,没有爷爷奶奶一丝声息。

爷爷奶奶,孙儿来看你们了。

跪下,点燃这迟来15年的思念,在爷爷奶奶家园无声燃烧。

烟火,热浪,燃起心头思念。哽噎,在喉头缠绕,控制着,不让它沾染在爷爷奶奶长眠之地。此刻,如此之近相逢,可识孙儿否?想最后一面,吾风华正茂,青丝垂髫,不识人间愁苦,想来你们定会长命百岁,和我一起白头到老。如今跪在你们面前的女子,暗黄疲弱,华发细纹,愁肠百转,时间,让岁月长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刀刀决绝残酷:生离复死别。

相顾无言,往事悠然。

该离开了,沉睡不醒的爷爷奶奶。近在咫尺,却没有一句话能概括我的心境。那么,就让这飞舞着的黑蝴蝶带去我长长的思念和问候。这么多年,我们的心,不曾分离,又何来隔阂。

母亲要给姥姥姥爷去上坟,我想要陪着前去,可是,三爸回去有事,我还想去看看老屋子。于是兵分两路,黄河娘陪着母亲上坟,我带着外甥女和女儿回去看老屋子。

下坡,便是我梦魂牵绕的青石板河,如今也如此之凄凉:满河滩的草壅满河道。叫不上名字的花儿一簇簇疯长,各色蝴蝶围绕着花儿飞舞。那块用来洗衣服的光滑的青石板,如今也斑斑驳驳。河水那么小河道那么窄,流速缓慢。河中蜻蜓依然飞翔、青蛙产的卵串成绿长条在水底飘摇。那段曾经气势磅礴的瀑布(洗羊台),由原来的3米多高变成不到1米,瀑布下面我们用来扎猛子的地方,现在壅满了泥沙,看不到河水的流动,泥沙上面被高高的青草覆盖。那些,我们沿河追过被水冲走的衣服、晾晒衣服的岸边的光滑青石板,也被草儿簇拥,看不到原先的模样。看起来是如此险恶狰狞凄凉,这,根本不是我的青石板河。

原先,有数条从山涧流下的清冽溪流,汇聚到青石板河里,如今,在草木茂盛处,隐约只看见往昔被水冲洗过的痕迹。一只小狗在草里探头探脑看着我们,这是我回老屋的途中见到的唯一的生命。它在代替乡亲问我:“你是谁?要干啥?”

河里的老鳖水蛇,还在吗?

是因为没有人再去寻觅青草喂养家禽家畜,没有人割草晒干烧火煨炕,导致过多的青草野花繁衍,沦落成如今的样子,还是他要披上绿装换新颜,仓皇变成如此模样?这,毕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站在梦中的青石板河边,我竟然不忍去抚摸流水。我怕这一抚摸,我的青石板河在我的心中失去了往昔的色彩。心下,万般失落,呜咽成河。

默默过河,上一个坡就到了古屋,这个庄子,是我出生的地方,是太爷爷创建的屋子,他在这座古屋安详离世。

麻核杏树首先在半山坡欢迎我,她的树身好似粗壮了好多,依然枝叶茂密。可认识我?那个年年夏季抚摸你身体吃你果子的小伙伴。请原谅,她如今变成了如此模样。

大槐树柳树杏树枣树山核桃树在破败的古屋里依然树叶青翠。古屋里曾经当成厨房的屋子坍塌一片,透过光影流动,我看见奶奶忙活着做饭的身影在屋子里晃动,爷爷坐在炕头抽烟时火光的一明一灭。屋子最里面,当时有一个磨子,奶奶在那儿用自己勤劳的双手调剂着我们贫瘠的岁月。我听到磨子嚯嚯声,叔父母亲推动磨子走动的脚步声……

50年的鸡下蛋的窝依旧,那个下蛋又大又勤的芦花鸡跳下鸡窝,咯咯蛋叫着,奶奶笑呵呵地捧起一把小米“咕咕”叫着,芦花鸡低头啄食;大白狗摇着尾巴看看奶奶看看芦花鸡,它真羡慕芦花鸡能下蛋然后就有好吃的……

每一个窑洞都有鲜活的历史和,如今,人去屋空,荒草树木覆盖缠绕着地面屋面,阻止着我们前行的脚步。小心翼翼一步步依次看完了每个屋子、每一个角落,找寻往日记忆,安抚心中的思念与无奈。

过去,是二奶奶家的老屋子,一样荒草萋萋。门前的几颗杏树还是那样歪七竖八地站立着。这座院子,曾经是我儿时串门享乐解馋的好去处,二奶奶二爷爷慈祥和蔼的笑容,镶嵌在这座古屋里,悠长温暖。

走过二奶奶家的院子往新庄子走去,麦黄杏和其它三颗杏树在杏树嘴站立,想往昔,每一颗树上都有我热烈的抚摸和拥抱,如今,凝视它,静静地回味儿时的稚嫩与欢乐。是如此短暂而漫长。

往上,是三爸修建的庄子,三爸的院门上锁,看着比较完整。院墙左手,在和我家新庄子连接的地方开了一个小门,是为爷爷从这个门口进出方便。

爷爷奶奶是在新庄子的侧窑洞里去世。新庄子是80年代分家后,父亲请假回家采购材料,母亲操劳修建的。当时用了最先进的钢筋玻璃暗锁结构的门窗。如今,窑洞的门框钢筋仍在。窗台上,奶奶用来装盐的罐子在太阳光下闪着光芒。进屋子,炕上一片狼藉,爷爷输过液的瓶子在炕上放着,还有爷爷晾晒的旱烟叶子,爷爷装旱烟的盒子放在炕沿上。这里,是爷爷熬罐罐茶的茶炉安放之处。奶奶有病时,爷爷为伺候奶奶方便,在这个窑洞后面自己盘了一个小小的炉灶,给自己和奶奶做饭吃,那时候,爷爷70岁左右,奶奶60岁左右。

爷爷的诸葛扇子挂在墙角,兀自看着我。奶奶亲手做的蒸笼被随意扔在地上,一切,显出破败凄凉的景象,也显现着一个个孤单寂寞的生命走向终结的暗淡落寞。

每个活着的人都会走到生命的尽头,只是完成生命的方式不一样,愿,每一个生命都能安详有尊严地走到另一个世界。往事,不愿去回忆。

一个青白相间的碌碌,静静地躺在大门外的草地上,这里,曾经是热闹激烈的打麦场。打麦场是母亲年轻时一个人一铁锨一架子车辛劳而成的。母亲平整这块打麦场的时候,我不到10岁,尚在上小学。在学校院子背课文和课间玩耍时,我总能看见母亲忙碌着的影子。母亲那时候还不到30岁。这个碌碌,是在打麦场平整好后,母亲从河滩里挑回合适的石头,一个个打碎,大爸煅造而成的。母亲和大爸为此,付出了很大艰辛,流了许多的汗水。时过境迁,曾经身负重任的碌碌,竟然被弃置如此!

母亲栽种的树木,30多年了,已成材了。满坡疯长。其间夹杂着许多自发的树木,纵横交错,俨然一片密林。坡头的路口,是当年爷爷奶奶站在这里,深情瞭望我上学放学的地方。旁边,一簇簇酸枣树正郁郁葱葱,酸枣挂满枝头。奶奶佝偻着腰,笑嘻嘻地站着摘酸枣的身影便在我的眼前跳跃。此酸枣还是奶奶手中的酸枣吗?摘一个,多么的酸涩啊。是的,日子,从来都是酸涩的,只是,有情有心的人,将他增添了色彩,而变的丰富多彩。然而,调剂师,今何在?举头望天,天空悠悠,有鸟掠过,鸣声急促,除此,再也没有一丝回音,我知道,今生,我所有回忆,葬身此处,再也无法捡拾和重温美好了。

那么,就让一切随风而去。

满目苍夷,这是古屋给我的印象。打碎了沉淀15年的美好向往。是的,没有了人的存在,没有了温暖,再好的庄园、再多的物质、财富,都会被时光消磨得无踪无影,毫无意义。

从古屋回三爸家时,路过郭马。郭马正在过交流会,广场中间搭起戏台,请了陕西凤翔的戏班子唱戏。郭马是祖上聚住之处,爷爷和二爷爷青年时搬迁去刘李河,是因为生计问题。其他爷爷和叔叔都还住在此地。爷爷在世时,逢年过节经常带着我去这里看望他的叔父。我和三爸探讨:是否可以在此处见到亲人。便下车去转悠,买水喝。不成想,还真是遇到了四爷爷四奶奶。四爷爷高高瘦瘦,戴着草帽和石头镜,银白的山羊胡子飘扬,笑声朗朗,话声浑厚,精神矍铄,78的四爷爷像极了爷爷在世时的谈吐举动。

四爷爷拉着我的手,笑着问我:等四爷爷死了,你回来哭四爷爷吗?

眼眶一热。今生,我们还能见几次面?!

11、

回老家四天了,该探望的亲戚基本探望到了,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去了三爸家稍作歇息,准备去二姐家一转。四爸来电话叫我们去他家吃饭。此时,燕燕妹妹已经开车来接我们了,于是一大堆人又去了四爸家。四爸见了面,问我:你六爸没有来?我说,没有。他有点失望的样子。看来,他是思念自己弟弟的。

回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四爸。四爸今年胖了些,他依然很是勤劳。我劝四爸别那么幸苦,弟弟妹妹都成家了,该好好歇息歇息了,况且前一段时间检查身体也不是很好。四爸说:“不辛苦咋办,刚修建了一处庄子,全是我挣的钱。”我能说些什么呢,只是心疼四爸。

我们去的是四爸临街的铺面,一楼做生意,二楼住人。这儿,也是我第一次来。去时,县城大大和文章大大都已经在四爸家了。四妈和燕燕妹妹做臊子面我们吃。乘此间隙,我和母亲去了文章大大家里坐坐,文章大大和妈妈气色很好,比往年稍微胖些,这些年不见老,让人很欣慰。

坐下唠嗑,看孩子和以前的老照片,妈妈说,年轻时在山上,数她和母亲下的苦最多。是啊,在那些艰苦的岁月里,年轻的躯体里都酝酿着无限的活力,当时家里没有男劳力,她们和男劳力一样出力熬煎,挣工分养家照顾老人小叔子,付出了相当的艰辛。她们的身上,被岁月染上了光辉的色彩,闪闪发光,让人敬佩。她们的丰功伟绩,影藏在她们坚毅的神态里、花白的头发里、脸上的五线谱里、彼此的友爱中。

喝酒时,四爸叫来了我的初中同学郭峰。快30年没有见面,他居然和四爸相熟。热情的他,一定要邀请我们第二天去董子塬吃羊肉泡。这次回家,其实应该去见见其他老同学,看看老师,可是,孩子和家人需要我照顾,只能作罢。

晚上,叔父弟弟们打完麻将,我们一行回了三爸家歇息。

第二天天一亮,郭峰、强强弟弟就和燕燕妹妹开车来接我们去吃羊肉泡。可是,我得去二姐家,她叫了我们好几次,就是不叫,我也一定会去看看二姐和二姐夫的。颇觉抱歉,同时,也很感谢他的真诚。

二姐的家,和三爸家离得不远。是临街的铺面。一二楼经营家具,里面的房子便用于生活起居。去时,二姐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二姐的饭菜,带着镇远风味。丰盛扎实。二姐做鞋垫子的手艺极高,送了我好几双鞋垫。她和姐夫经营的静雅家具城效益不错。从姐姐姐夫相敬如宾的行事风格中,可以察觉她们生活的富足及和谐,人生之幸福,莫过于如此。

12、

吃完饭,我们分乘燕燕和三爸的车,去县城大大家。

惦记着娟娟妹妹,她是三爸的小女儿,在县城打工。燕燕妹妹便带我们去娟娟打工的地方。

娟娟出落成了美丽的女子。她今年刚30岁。算起来,我们有20年没有见面了吧。这个小时候最爱生气哭闹的小妹妹,如今文文静静、懂事聪颖,我们见了面,很是默契,好似这二十年的时光从来没有流失过,亲情,真是无以复制的力量。她见了我们很开心,请了半天假和我们一起去县城妈妈家。

星星弟弟早就订好了餐厅,下午请了假没有去上班。妈妈也从诊所回来陪我们。一大家,20多口人在家里喧闹着,最开心的还是小孩子。毛蛋连午觉都不睡了,拉着两个姐姐玩耍,他喜欢上了妞妞姐姐,跟着姐姐,让教他识字,讲故事,谁也不要了。

饭是在燕燕妹妹就职的餐厅。在这里,见到了文怀大大和妈妈、小妹妹。文章大大、县城大大、文怀大大是二爷的儿子,爷爷是老大。爷爷二爷尚在时,我们两家一起在山上生活。所以彼此感情很深,互相走动,从不间断。

家人按辈分,分两桌就餐。席间,谈笑问候,亲情流淌。我们互相拍照,勾肩搭背搂抱自拍摄影,将席间动态发至家族微信群,招致未参加聚会家人羡慕妒忌。

高兴过头,竟然没有拍一张合影,这是一个大失误。

饭毕,家人彼此道别。只有三爸留了下来,他要送我们回华亭。到了妈妈诊所,我们准备拿了药要回华亭,妈妈说药没有配好,执意不肯让我们回去。在我们好说歹说之下,妈妈答应我们回去。妈妈在诊所给母亲拿药,一遍遍告知用药方法。县城大大则急慌慌回家去了。一会儿,他从家里拿来给母亲、我、妹妹、孩子们准备好的许多礼物,并叮嘱我们一定要经常回来,下一次回来一定要多住几天再走。

这样叨扰亲人,于心不忍。

客不走主不安。本想住几天的,无奈家口太重,走到哪里都是一大堆人,嘁嘁喳喳,搅扰得家人休息工作生活都大受影响,还是连夜回家最好。

天下,本没有不散的宴席。

夜静悄悄地,天气也凉爽,坐着三爸的车回家,晚上9点多一些便到了家中。

15年思乡愁,在4天3夜中消谢。

后记

回老家几天时间里,三妈停下了自己的烧烤买卖,陪我们唠嗑,给我们做饭,孩子们吃三奶奶的烧烤上了瘾,你看那一双贪婪的小眼睛便知端倪。

县城妈妈为母亲和我看病开药,分文不取,还送厚礼。县城大大塬上城里来回跑,只为了能多多和我们相处。

三爸停下自己生意,带着我们转完所有的亲戚,又将我们送回家。如果没有三爸这个鼎力车长,我回老家给爷爷上坟的梦想,几乎不会实现。

二姐家,一顿丰盛饭菜,将姐妹间多少年的亲情思念包涵。这些,并不需要过多的语言。

燕燕小妹妹自驾豪车接送家人,开朗洒脱,快人快语,风趣诙谐。衷心祝愿小妹事事如意。

还有许多亲人给予我们的温暖。

离别几十年,亲情并没有缩减。

所有情景,除过回忆,一张张照片足以印证欢乐融洽的时光。

是的,每一张笑脸都那么亲切感人,每一个表情都如此神似,每一个动作都流淌着亲人的印记,每一张图片都足够温馨美好。

时间,不会停留在这一刻。

那么,就让回忆和心情诠释我们活着的意义、希望还有感动从容。

愿每一位亲人朋友有缘人安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