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评的剖析读书笔记

《批评的剖析》是神话原型批评的巅峰之作。20世纪50年代,加拿大学者弗莱(Northrop Frye)从文化和文学角度对“原型”作进一步深入阐释,发展出一套更加系统完整的原型理论。下面我们来看看批评的剖析读书笔记,欢迎阅读。

批评的剖析读书笔记

《批评的剖析》(1957年)※

诺思罗普·弗莱(Northrop Frye, 1912-1991),加拿大最著名的文学理论家,也是西方世界最著名的文学批评家和文学理论家之一。在其漫长的学术生涯中,弗莱以其广泛的兴趣将研究视角投向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以及文化和社会批评领域,成为具有国际性影响的、富有盛名的一代宗师。弗莱一生著述甚丰,代表作包括《威严的对称》(Fearful Symmetry: A Study of William Blake, 1947)、《批评的剖析》※(Anatomy of Criticism, 1957)、《有教养的想象力》(The Educated Imagination, 1963)、《批评之路》(The Critical Path, 1971)、《伟大的代码:〈圣经〉与文学》(The Great Code: The Bible and Literature,1982),等等。

一、什么是批评

《批评的剖析》一书气势宏阔,是弗莱在其批评之路上重构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的重要一步。在他看来,文学批评的对象是艺术,而文学批评自身也是艺术,但是它是和文学有关的学问和艺术趣味。批评的要义在于,要假定批评是一种思想和知识的结构,而且它所讨论的艺术有一定的独立性。因此,批评就具有了一定的科学因素,它既不同于寄生于文学的附属品,也不是那种印象式的批评态度。对于批评的这种科学性,弗莱指出:“如果有读者感到‘科学的’这个词含有缺乏想象力的武断的情感色彩的话,那么他们不妨用‘系统的’或‘进步的’等词语取而代之”(“论辩式的前言”),或者就直接采用亚里士多德提出的“诗学”一词。弗莱认为,批评应该被纳入到一个统一的知识结构中,从而使其研究更加系统,同时也在批评内为社会批评家和艺术趣味的代表建立起权威性。在弗莱看来,传统的文学研究是人文科学研究的中央分水岭,它的一侧是历史,另一侧是哲学。而由于文学自身不是一个有组织的知识结构,所以批评家在史实上要求助于历史学家的概念框架,在观点上又要求助于哲学家的概念框架,批评家很少关心批评的理论建设。所以,批评应该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亦即科学的阶段,“从那里,批评就可以发现其概念框架的有组织的或有内容的形式是什么。批评看起来急需一个坐标系的原则,一个中心的假说,它就像生物学中的进化理论一样,将视它所研究的现象为整体的一部分”(“论辩式的前言”)。建构这样的坐标系的原则和中心的假说就成了弗莱在本书中想要实现的目标。

二、历史批评:模式理论

从历史演变的角度出发,弗莱将西方文学作品分为两大类:虚构型和主题型。虚构型主要是叙述人物及其故事,主题型则是以传达某种意义为根本目的。对于虚构型作品,弗莱又将其分为五种模式:第一种为神话,是关于神袛的故事。主人公是神,在性质上比他人优越,环境也比他人优越,他能够超越自然规律的限制。这种故事在文学中有重要地位,但常被置于文学范畴之外;第二种是浪漫故事。尽管它的主人公出类拔萃,但是仍然是人类的一员。他可以将日常的规律抛在一边,却又要受自然规律的束缚。例如传说、民间故事和童话等;第三种是“高模仿”。它的主人公比普通人要优越,但是要受日常规律的限制,无法超越越它所处的自然环境。其代表就是史诗和悲剧的主人公;第四种因为模仿的是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所以称作“低模仿”,比如说喜剧和现实主义小说中的主人公即是低模仿;第五种是反讽。在这里,主人公同普通人相比在智力和能力上都要低劣,使我们对其受奴役、遭挫折和荒唐可笑的境况会有轻蔑的感觉。

弗莱认为,欧洲文学史一直是在沿着这五个顺序下移。在中世纪之前,文学紧紧地依附于基督教、古希腊罗马等民族的神话;中世纪基督教时期,出现了大量的浪漫故事,它包括描写骑士制度和骑士游侠的世俗形式和撰写胜任传说的宗教形式;在文艺复兴时期出现了高模仿,出现了大量的悲剧和民族史诗;资产阶级兴起后,低模仿模式主宰了从笛福到十九世纪的英国文学;自19世纪之后,则是反讽模式占了主流,比如说卡夫卡的《审判》等小说。弗莱指出,由神话下移到反讽之后,它们又要循环往复。比如说乔伊斯的《尤利西斯》以及卡夫卡的小说,正在显示出由反讽向神话回归的趋势,换言之,后来的文学都是神话的移位。与此同时,弗莱还把虚构型分为悲剧和喜剧两类,并用这五种模式理论分析了它们的发展。主题型模式也包括这五种模式。但是如果说虚构型是一种内向的虚构的话,那么主题型则是一种外向的虚构,它关注的是作者和作者的社会之间的关系,它着力于表现的是某种理想或者理念。

三、伦理批评:象征理论

在弗莱看来,由于诗学理论一直缺少技术性词汇,这导致了两个问题的出现,第一,命名的困惑,就是没有合适的词语来称呼文艺作品。第二,批评始于文学象征的系统化,文学作品蕴含着丰富的意蕴,但批评很少能公正地面对这一问题。所以,弗莱认为,应该把文学作品的象征置于一系列的关联域之中考察,这些关联域被他称为“相位”,其实就是五个不同的层面。第一个层面是文字相位,我们接触到的是语辞结构与象征的符号价值。第二个相位是描述的层面,这一层面关注的是词语的序列和事件之间的关系,这些事件和外部生活中的事件的关系。第三个层面是形式相位,关注的是对其意象系统的考察,它“始于对诗的'意象的考察,始于对其有特色的布局进行周详的观察”(80页)。第四个是神话相位。弗莱认为,文学是程式化的,因而不是完全个人的事情,“诗的真正父亲或使之成形的精灵是诗本身的形式,这个形式是诗歌的普遍精神的宣言”(98-99页)。在作为整体的诗歌,或者说文学,不只是模仿自然的人工制品的集合,而是成为作为整体的人类技巧活动之一。象征在这个层面是可交流的单位,也叫“原型”,它是一种典型的或反复出现的意象,它把一首诗和别的诗联系起来,从而统一和整合我们的文学经验,因为它们是可交流的,所以也就成为特定的文化中人们都很熟悉的象征。因此,又出现了第五个相位,总解相位。它是原型的中心,是一组普遍的象征,文学成为一个自我包容的宇宙,是一个包含了生活和现实的语辞关系的系统,模仿作为整体的自然秩序。基于这样的观点,弗莱把自己的批评称为“原型批评”。

四、原型批评:神话理论

弗莱认为,原型批评和总解批评为整体的文学提供了范围更加广阔的关联域,因此它们也构成了文学的结构原则。从原型的意义出发,弗莱将西方文学分为三种类型或者三种隐喻结构,它们也是在文学中神话和原型象征的三种组织形式。第一种类型为“神启意象”,这里表现的是人们所向往的世界,如天堂景象。人类文明的创造呈现出的种种形式对此都有所揭示。第二种类型是“魔怪意象”,这是人的愿望被彻底否定的世界的表现,它是梦魇和替罪羊的世界,是痛苦迷惘和被奴役的世界,是地狱的世界。神启意象和魔怪意象是完全对立的两个世界的表现。这两种意象属于永恒不变的原始意象,弗莱称之为“非移用”意象。第三种意象表现的是介于天堂和地狱两个极端世界之间的世界。在前文提到的五种类型中,弗莱认为,神启意象适用于神话模式,魔怪意象适用于反讽模式,其他三种可以总称为“类比意象”,也就是现实主义叙述结构。这其中,浪漫故事再现的是神启世界在人类世界的对应物,是理想化的世界,是“天真的类比”;高模仿把作为神的世界和精神世界的代表者的人理想化,所以是“自然和理性的类比”;而都是普通经验意象的低模仿则是“经验的类比”。

在这样的理论基础上,弗莱提出了叙述结构问题。他认为,一部作品、一首诗的意象结构只是一个静态的定式,既然神话是一种叙述和情节,而叙述是从一个结构到一个结构的运动,同时“过程之基本形式是循环运动、兴衰的嬗变、努力与休息、生命与死亡:这是过程的节奏”(185页)。因此,文学的叙述结构也是这样的一种循环,与自然界循环运动有着内在的一致性。

需要注意的是,国内有学者认为这是对自然界循环运动的模仿,实则误解了弗莱的理论。对此他曾经很明确地强调说:“原型批评这种方法在研究一部诗作时,不是将其视为对自然的模仿,而是对其他作品的模仿。这种批评研究传统创作手法,体裁以及将一首诗与另一首诗联系起来的反复出现的形象”[①]。也就是说,这里体现的是弗莱的整体文学观,他所说的循环主要是指文学内部叙述结构的循环运动,即“批评家不是使文学适应事先制定好的历史结构,而是应该视文学为一个连贯的结构,它被历史的限定但却形成自己的历史,它以自己的形式对外部的历史过程作出反应但又不为其所决定。”[②]而自然循环只是文学循环运动的象征形式,并不代表就是文学循环对自然循环的模仿。

在弗莱的“文学循环论”看来,同春天的叙述结构相对应的是喜剧,其中充满了欢乐和希望的绿色的世界;同夏天的叙事结构相对应的是浪漫故事,其中充满了冒险精神;而同秋天的叙述结构相对应的是悲剧;同冬天的叙述结构相对应的则是反讽和讽刺。神话作为最原始的原型是文学的总的叙述原则,在其中孕育了各种叙述结构形态,每一种叙述结构都发展了其中的某一部分。既然过程的基本形式是循环运动,所以这几种叙述结构也是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

不难看出,弗莱的原型理论体现了一种宏阔的文学观念,将文学视为一个有机的发展整体,在这里:

1、神话 浪漫故事 高模仿 低模仿 反讽 神话的循环过程构成了文学原型的结构循环。

2、非移用神话(神启式和魔怪式)叙述结构 浪漫主义结构 现实主义叙述结构 非移用神话(神启式和魔怪式)叙述结构的循环过程构成了文学原型的意义循环。

3、喜剧 浪漫故事 悲剧 反讽和讽刺 喜剧的循环过程构成了文学原型的叙述结构循环。

五、修辞批评:文类理论

弗莱从修辞的角度来分析文类问题,他认为,修辞意味着两种事物,一个是修饰性的话语,一个是劝说性的话语。修饰性修辞同文学密不可分,使文学成为一种假设性修辞结构,为自身而存在。而劝说性修辞则是对文学的应用。文类理论是批评理论中的弱项,西方文学研究有三种文类:戏剧、史诗和抒情诗。从这个分类可以看出,文类区分的基础是表现的原则。但是,它没有把那种具有中等长度,通过一本书向读者说话的文类表达出来。弗莱提出了“虚构作品”(fiction)一词来概括用于书面语的这种文类。他认为荷马时代的口传史诗被理论化之后,在不知不觉间转化成了虚构作品。所以,口传史诗和虚构作品构成了文学的中心领域,而其两侧则分别是戏剧和抒情诗。口传史诗是一种面对听众的讲话的模仿,口传史诗和虚构作品最早是以经文圣典和神话的形式出现,然后是传统的故事形式,接着就是叙述和说教诗歌(包括史诗本身),接着是演说性的散文,然后就是小说和其他书面形式。这种发展形式构成了文学体裁的沿革历程。

传统中我们把fiction当作“小说”来理解,可是弗莱的理论却认为,小说只是虚构作品的一种形式,它包括浪漫故事、自传体和剖析体四种形式。浪漫故事和小说的根本区别在于人物塑造的观念,浪漫故事不打算刻画真实的人物,人物只是一种风格化的形象。小说倾向于外向和个人化,表现社会中的人物的性格,而浪漫故事则倾向于内向和个人化。自白体趋向内向,内容也更理智化。剖析体则既外向又理智化。这几种形式又有几种可能的结合形式,构成了体裁的不同形式。

六、影响

弗莱认为,神话构成了文学形式的组织结构原则,“过去的文化并不仅是人类的记忆,而是我们自己已埋葬了生活,对它的研究会导致一种承认,一种发现,通过它我们不但看到过去的生活,而且看到我们现在生活的总体文化形式”(454页),由此出发,弗莱建构起了他的原型批评的理论大厦。这一理论对现代文学理论影响甚巨,既是对当时占据主流地位的新批评那种形式主义的反拨,也是从更广阔的人类文化的语境中来理解文学的开始。当然,其中体现的历史循环论的思想和宗教神学思想的倾向却是值得我们反思的。